“當然了。只是會對風雲軒提出一個條件而已。”他這個樣子，就算可以騎馬，他也不想騎馬了。他這一輩子還沒有舒舒服服地上過戰場呢。

“你要和他提條件？”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，他竟然還想著和風雲軒提條件？不過，只要不是很過分的條件，風雲軒應該是會答應的，“你想說什麽？”

“我想說什麽？也不是什麽難做到的事情，不過是想坐個轎子去戰場罷了。反正他也不過是去攻城的而已。對他而言，這一戰再簡單不過了。”洛沈很清楚，這場戰役原本就是實力懸殊，加上他之前的計謀用得得當，已經消滅了金月國的大半人馬，就算他們的援軍趕到，恐怕就是無力回天了。

聽到他的那個條件，楚十二都不由得笑了，“如果攻城順利的話，你的命或許還會被留下來吧？畢竟他還需要你繼續幫他的忙，金月國的江山他還要仰仗著你去拿呢。”

“仰仗我？他哪裏還需要仰仗我，只要攻破了碎葉城，就不會再有什麽麻煩了。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幫助。”其實他也不過是想要看他的笑話罷了吧？這麽多年，即便是退隱不再過問朝堂之事，他也仍舊是一個傳奇，仍舊被人奉在神壇之上。

他剛剛登基，就把他招了回來，說得好聽是為了梓錦國著想，想要讓他為風齊安和風姝妍報仇。

可是，洛沈心裏再清楚不過，風雲軒這麽做，為的只是想要樹立自己的威望罷了，想要把他從神壇之上拉下來，世人看看，他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。甚至，還是一個傻子。

而他是那個比洛沈還要厲害的存在。他才是那個應該被奉在神壇上的人。

這場戰役，若是勝了，所有的好處都會是風雲軒一個人的；若是敗了，所有的後果夠會由洛沈一個人來承擔。

洛沈又怎麽會不知道他的心思呢？他只是不想活著看到自己隕落罷了。他死後，無論是什麽流言蜚語，他都不會在乎了。

但是他卻還在乎這眼前的這個人。

“我會讓雲軒放你走。”他嘆了一口氣，“只要他達到了自己的目的，應該就不會為難你了。”

話雖然是這麽說，但是他還是會覺得不放心，只得又補上一句，“你最好不要回到連州城了，反正你的酒樓應該也已經沒有了，不如就去別的地方，找個安靜的小村子隱居起來。反正暗衛營教你的那些東西你不都還記得嗎？想要躲起來應該不會是一件太難的事情。”

“但是，如果他一定要找到我，躲起來又能躲得了多久呢？暗衛營教你怎麽躲，自然也會教你怎麽找人。”楚十二搖頭，“而且，你覺得我真的能顧躲得過。瀟兒那麽欺騙他，他心中起的氣一定還沒有消。必然會想要拿我去威脅瀟兒的。”

這麽看來，他們兩個好像都沒有辦法躲過這一劫。原本楚十二還想著，只要能夠讓洛沈活下來，等碎葉城的城門被攻破了，風雲軒一高興，或許還會饒他一命。

可聽洛沈這麽一說，風雲軒的確是有這個目的的，想要把洛沈拉下神壇，以樹立自己的威望。她竟然會忽略這一點，這麽重要的一點。

“是啊，他必然也會讓你上戰場，讓慕梨瀟看著你，看著你死去。”洛沈說得陰冷。他有的時候都會憎恨自己對風雲軒的了解，對沫兒的了解。

“可惜，我絕對不會讓他有那個機會的。”楚十二亦是聲音陰沈，“你方才問我，是不是可以輕易殺了你，我現在可以給你一個真正的答案。我的確可以做到。我已經為自己準備好了一份毒藥。如果風雲軒要拉著我去戰場的話，我是絕對不會讓他用我去威脅瀟兒的。我已經欠她很多東西了，不想在臨死前還欠她什麽。”

“你果然是已經想好要赴死了。”洛沈就知道楚十二會做好準備，“不顧現在看來，你的毒藥需要多準備一份兒了。”

“你覺得我會讓你和我一起死嗎？”楚十二閉上眼睛，“你還有活下去的機會，但是我不再有了，我還指望著你能見到瀟兒，幫我和她說上一聲對不起呢。”

“你方才不是還和我說，我答應過你要讓你活下去，所以我現在不能死？怎麽，一轉眼又要改變主意了？”洛沈走到她身邊，想要把她攬入懷中，但是又笨拙地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才好。

他已經錯過了太多次的機會了，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次後悔他曾經沒有這麽做。不過他最終還是收回了自己的雙手。

就讓他再後悔這最後一次好了。

“十二，你真的想要我活下去？”洛沈看著他，眼光突然變得無比溫柔。

“當然了，我想要你活下去，為你自己而活，不再被任何人任何事情所束縛。”楚十二說得坦然，她的確是希望洛沈能夠活下去的，為自己而活，去游山玩水也好，找個酒樓說書也罷，

說不定他還能夠說自己的故事呢？

一代戰神終究隕落。

如果他真的能夠活下去的話，或許都不會和別人提起自己的過往吧？

“那好，我可以答應你，我會活下去，為自己而活。”洛沈忽然笑了，楚十二仿佛從這笑容之中看到他年輕時候的模樣。如果不是為了一個人鎖住了自己的心，一定也會讓萬千少女傾倒吧？

“你在想什麽？”他看到了楚十二的眼神。

“只是覺得你若是年輕二十歲，好好打扮一番，也會吸引無數少女的目光。”楚十二老實回答。

洛沈哈哈一笑。“二十年前原本就是這樣的，只是我……”只是他心裏只有一個人，所以從不曾把別人放在眼中。

如果二十年前他就遇見了楚十二，會是什麽樣子呢？

楚十二離開的時候，他都還沒有戰神的稱謂，不過是暗衛營一個小小的掌事而已。或許他要是早去暗衛營一天，就能夠遇見楚十二了吧？

但是命運終究是難以捉摸的。

“其實我離開暗衛營的時候，已經聽過你的名字了，說你是一個新來的掌事，要接替被殺掉的那個人。我們還在私下裏討論說，你究竟會什麽樣的一個人，會不會和之前那個一樣，兇巴巴的討人厭。”楚十二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十六七歲的時候，說話都語氣都變得活潑了許多。

“可惜後來你都沒有能見到我，就被派去了金月國。”洛沈也回憶起了那個時候，“其實我知道他們在背後說話有多難聽，說我比之前那個掌事還要難伺候。”

“幸好我沒有遇上你。”說到往事，總會讓人不自覺就忘記了眼前的煩惱。但是楚十二也不知道，沒有能夠和洛沈在那個時候相遇，究竟是一件幸運的事情，哈市一件不幸的事情呢？

“是啊，幸好沒有遇上我。”洛沈和她一同笑了起來。

“既然這樣的話，看來我們明天會一起上戰場了吧？或許，我還有幸能夠坐到你的轎子裏。”生命最後的時光如果可以和洛沈在一起，那對楚十二來說，也不會是一件失望的事情。

洛沈的眸色一黯，但還是點了點頭，當然。

如果一個你愛的人，註定要死在你的眼前，你還沒有辦法出手相救，會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？

洛沈想，他很快就會知道了。

風雲軒像是洞察到了他的心思一樣，果然給他找了一頂轎子，還讓楚十二和他一起坐在轎子裏面，跟隨著軍隊走向了茫茫的大漠。

聽到風雲軒喊話，他們兩個就猜到，自己如今離碎葉城的城門已經不遠了。

楚十二坐在另外一邊，微笑著看了他一眼。

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，他們兩個人之間都還保持著那種矜持。

但正如她所說，如果坐在一起的話，會讓這轎子失去平衡的。

這話讓洛沈笑了好久，笑道眼角都有淚落下。

他並非是不愛楚十二，只是他已經不知道應該怎麽樣去愛一個人了，相識相知之後，好像就沒有辦法再跨出那一步了，像是被什麽東西困住了一樣。

或許這樣的狀態是最好的。他還可以欺騙自己說，他不會因為楚十二的死而太過於傷心。

轎簾被掀開了，烈日忽然湧入，晃花了兩個人的眼睛。黑衣人毫不客氣地將兩個人都拖了出去。一路上都是拖拽著，一點都不客氣。

士兵們看到從轎子裏背拽出來的人是洛沈，都不由得發出了驚訝的聲音。

戰神竟然會淪落成如今這個樣子。

他們猜測，大概是因為昨天的事情惹得皇上生氣了，所以才會有這樣的下場吧？只是風雲軒出手也未免太狠了一些。

洛沈是什麽樣的人物，竟然會如此對待他，不知道傳到民間去，那些人會怎麽想。

但風雲軒才不會去管那些人會怎麽想，他只想看到自己站在巔峰，而不想讓洛沈永遠都是他甩不掉的影子。

他想要讓洛沈從今天起，就萬劫不覆。

“那是……洛沈？”非言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那個被黑衣人拖出來，白衣上滿是鮮血的人，竟然就是洛沈。

“的確是洛沈。”慕梨瀟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，她根本就沒有想到洛沈今天會以這樣的面貌出現。她以為風雲軒最多就不過威脅他一下而已，竟然還會如此懲罰他。

而她仔細看了看，另一邊被拖拽的那個女人，似乎就是楚姨了。

她果然沒有猜錯，楚姨也被風雲軒“請”來了，他還真是不想錯過一個看好戲的機會，分明自己都已經占了上風，偏偏還想要玩兒這樣的把戲。

慕梨瀟只覺得他可笑。

“那是洛沈？”皇甫晟不由一驚，那不是梓錦國的戰神，幾乎戰無不勝的那個人？風雲軒未免也太過狠心了，竟然連這樣的人物也敢用這種方法對待，難道就不怕會引起民憤？

“如假包換。”慕梨瀟說著，看向了風雲軒，卻無法從那張臉上看出什麽來。

他會拿楚姨威脅她，是情理之中的事情，但是他如此對待洛沈，又是為了什麽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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